創意寫作·八鄉仔的狗顛生活

1.八鄉仔住元朗

跟很多年輕人一樣，八鄉仔大學畢業後就從家裏搬了出來，在元朗的一個村子租了一間屋開始了自己的單身漢生活。一住5年過去了。

元朗與香港城裏的生活很不同。那邊有連綿的農田，充滿大自然氣息。更重要的是，元朗特色小食特別多，對於單身的八鄉仔來説，自認爲住在元朗實在是明智的選擇。不過，住得有多愜意，每天去中環上班，花在路上的時間就多令人抓狂。但想想香港每天花3、4個小時跑在路上的人有很多，八鄉仔也不那麽糾結了。食得鹹魚抵得渴，這是香港人口頭禪。

2.八鄉仔的狗

元朗鄉民多養狗。八鄉仔選擇元朗村屋住，很大一個原因就是也喜歡養狗。住村屋養狗方便很多。當地鄉民多養狗看家，八鄉仔養了一隻哈士奇（小哈）。白天上班的時候小哈被關在屋裏，設好時間的狗糧機定時、定量出狗糧和水。下班的時間八鄉仔就多和小哈爲伴。要麽去村裏遛狗散步，要麽一起窩在小屋裏。小哈怕熱，一年多半的時間即便是小哈一個在家，八鄉仔也會為小哈開著冷氣，生怕委屈了這個寶貝。因爲小哈的存在，八鄉仔下班就趕著回家喂狗、遛狗。回家去照顧自己的小哈，這樣的生活也有好處，生活很規律。遛狗時不看手機，不回消息。什麽都不想，跟在小哈後面，處理小哈的糞便。任勞任怨。

3.八鄉仔和小哈的散步時間

八鄉仔：“小哈……”

小哈：“嗯？”

八鄉仔：“每天這樣生活，你會不會感到寂寞？”

小哈：“我不寂寞，一點也不寂寞。”

八鄉仔：“天天讓你自己在家怎麽會不寂寞呢？”

小哈：“每天都能準時見到你我就不寂寞了。”

八鄉仔：“真的嗎？”

小哈：“真的。”

小哈：“你是不是很寂寞呀？”

八鄉仔：“我沒有時間寂寞。”

小哈：“你每天一個人上班不寂寞嗎？”

八鄉仔：“我有很多事情要想，上班的時候腦子裏會有很多人，所以不寂寞。”

小哈：“你每天一個人下班，不寂寞嗎？”

八鄉仔：“我有很多事情要想，下班的時候腦子裏還會有很多人，所以不寂寞。”

小哈：“你想的那些人是怎樣的呢？”

八鄉仔：“讓我想想。”

小哈：“為什麽你總喜歡想想呢？”

八鄉仔：“我也想知道。”

小哈：“你想的那些人會像我一樣等你嗎？”

八鄉仔：“我不知道。”

4.周末brunch

八鄉仔周六不用上班，通常會睡到上午10點。

八鄉仔：“小哈，你餓嗎？”

小哈：“我不餓。我已經吃飽了。”

八鄉仔：“小哈，你怎麽不問問我餓不餓？”

小哈：“你餓嗎？”

八鄉仔：“餓了。”

小哈：“那咱麽走吧。”

穿著人字拖，在小哈的帶領下，八鄉仔走向熟悉的茶餐廳，坐到室外爬滿小花的棚子下。那是他和小哈的老位置。

服務員A豬妹妹問：“八鄉仔，老樣子嗎？”“是的，謝謝A豬。”

腸仔煎雙蛋配菠蘿油餐是八鄉下仔常吃不厭的。

小哈：“你每次都吃這個。”

八鄉仔：“是的。”

小哈：“這個很好吃嗎？”

八鄉仔：“還行。”

小哈：“什麽是還行呢？”

八鄉仔：“就是還可以的意思。”

小哈：“什麽是還可以呢？”

八鄉仔：“還可以就是還行的意思。”

小哈：“好吧。”

八鄉仔：“明白了吧？”

小哈：“還行。”

5.月亮和明燈

小哈：“八鄉仔，你爲什麽經常看天空？”

八鄉仔：“因爲我喜歡月亮。”

小哈：“你為什麽喜歡月亮？”

八鄉仔：“有時它圓圓，亮亮的，像個明亮的燈。”

小哈：“家裏也有圓圓、亮亮的燈啊？”

八鄉仔：“是啊，怎麽了？”

小哈：“那你也喜歡燈，對嗎？”

八鄉仔：“爲什麽這麽說？”

小哈：“因爲家裏的燈也是圓圓的、亮亮的。”

八鄉仔：“它們不一樣的。”

小哈：“家裏的燈每天都是圓圓的、亮亮的。月亮偶爾才是圓圓、亮亮的。你應該更喜歡家裏的燈才對。”

八鄉仔：“是這樣的嗎？”

小哈：“一定是的。”

八鄉仔：“我想去找月亮聊聊天。”

小哈：“我也要去。”

八鄉仔：“你不能去。”

小哈：“為什麽？”

八鄉仔：“你把月亮吃了怎麽辦？”

小哈：“我現在只吃狗糧了呢。”

八鄉仔：“可是月亮不知道。”

6.八鄉仔和十五的月亮

有一次出差，八鄉仔搭乘夜班機，萬米之上的夜空，月亮突然就坐在了飛機的翅膀上對著八鄉仔笑。那晚月亮那麽亮，那麽圓，那麽近。如果不是隔著飛機的小窗，八鄉仔會一把將月亮攬入懷，帶回家。那晚是八月十五。飛機上的八鄉仔本來有點莫名的傷感，見到坐在機翼上那個伸手可及的大月亮，八鄉仔心裏明亮了很多，也把這大月亮放進了心裏。從那以後，每逢八月十五，地上的人們喊著看月亮的圓，月亮的亮，月亮的大，只有八鄉仔會認真地看著月亮，想念著自己與機翼上的月亮曾經那麼近過。越想越分不清到底是月亮陪伴了自己，還是自己溫暖了月亮。然後，然後，八鄉仔從夢中醒來。鬧鐘響了。又該上班了，不能遲到。

7.八鄉仔的狗顛生活

八鄉仔是教師。薪水不錯。八鄉仔很是認真對待這份工作。因為上班路途遙遠，八鄉仔為了早上能按時起床，總是晚上10點鐘準時上床，保證早上6點半準時出門口。手機的鬧鐘設定了至少三個響鈴時段，一分鐘一個，一分鐘一個。絕對不能遲到。

那一次眼看就要到站，地鐵突然停在了黑暗的地下通道。廣播裡急急地說明前方車輛尚未開出，請耐心等待這樣的聲音，而且還說，如果需要地鐵故障導致延時的證明，可以去車站站務中心領取。完蛋了，這明擺著不是幾分鐘的問題了。然後，一等就是十幾分鐘。早上的時間誰不是算到了分分秒秒。八鄉仔不知道如果早堂遲到了該怎麼辦。

列車終於艱難抵達終點站。從地下月台到地面大堂，八鄉仔連跑帶跳，一路狂奔，上了扶手電梯，奔向出閘口。經過地鐵大堂客戶服務中心的時候，竟然見到自己任教的早班幾個學生在嘻嘻哈哈，開開心心地排隊等領取地鐵延誤證明。有了這個證明，學生便不會被記遲到，合法豁免。學生不僅開心而且興奮，他們可以慢慢悠悠去學校了。但八鄉仔不是學生，狗癲狂奔去學校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八鄉仔老師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被學生看到。萬幸，拼盡全力在最後一分鐘，八鄉仔老師直接跨進了教室。假裝動作輕盈，假裝頭上沒有汗。一邊開開電腦，一邊假裝微笑跟學生說咱們上節課是不是講到哪裡哪裡……然後有學生舉著地鐵延誤證明一邊走進教室一邊跟老師解釋：“老師，今天地鐵延誤，這是證明，別記我們遲到啊……”

“ok,沒問題。”學生見八鄉仔老師那麼爽快，問都不問什麼情況，詫異得要命。八鄉仔老師完全知道地鐵早上發生的事情。只是堅定地假裝信任學生，什麼都不問。後來小哈笑說，如果是我小哈，跑起來應該沒那麼辛苦。誰讓你只有兩條腿呢。

作者：趙瑩瑩，香港東華書院教師，澳門科技大學國際學院，創意寫作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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