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确定性迷雾的破除与拯救 ——阿多诺对黑格尔历史哲学的批判与重构
摘要:黑格尔的历史是绝对精神展开自身的过程,但是这个过程必然缺少个体幸福的维度,是走向绝对自由。阿多诺认为这种绝对自由中隐藏着法西斯主义倾向,他要从黑格尔的历史哲学中找到被遗忘的活生生的个体经验,让历史本身的矛盾性彰显,从而为历史的发展在尘世落脚。阿多诺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人类的幸福辩护,论证出幸福的可能性以及找到幸福的法门。而这种努力也为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根本取向提供了全新的思路。
关键词:历史;特殊;幻相;幸福
黑格尔的历史哲学建立在纯粹精神的概念之上,虽然他是哲学史上第一位看到启蒙所代表的抽象历史带来的问题,试图借助人类真正的生命和在其中发生的生活来看待历史,是第一位“将生命和思想达致互通”[1]的哲学家,但是他所认为的历史实际上却是精神的发展,或者它的理想的实现。阿多诺看到了黑格尔最终还是将逻辑范畴和历史范畴等同起来了。那么黑格尔的历史哲学到底有什么问题?阿多诺又是如何超越黑格尔的?阿多诺的这种超越对我们有什么启示呢?这正是本文要解决的问题。
一、黑格尔的抽象历史观带来的灾难
黑格尔的历史哲学具有思辨总体的特点。在他看来,社会历史就是现实的总体。具体来说,黑格尔将一切事物都纳入其历史观中,一切东西都具有历史性,都按照绝对精神主导的逻辑体系内在运动。历史性就是这个逻辑体系,虽然主体参与其中,但都要遵从这个逻辑理路,所以,这个历史性是超越的、客观的东西。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强调,资本来到世间“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2]。这就是强调了普遍性历史的命运,但这种普遍性历史具有强制性,是从资本主义的角度上进行的人类欧洲化进程,任何一种文明如果想要存活就必须融入普遍性的历史中。所以,如果按照黑格尔所言,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是按照那样普遍的历史性的命运发展的,都最终呈现为世界历史,那么历史就表现为同一性的强制。马克思看到了世界历史的现代化进程是其必然性归宿,但是也看到了不同民族的发展过程、其任务、目标都是不同的,不同民族进入历史的路径是不同的,但是世界历史的发展大势、现代性的必然性进程却是一致的。这就是历史的普遍性、必然性命运。但是黑格尔的历史哲学却成了纯粹的普遍历史的建构,任何给定的历史的东西都作为中介的东西而出现,对于现代性已完成了的历史阶段来说,演进的历史过程因为其中介的特性不再呈现为其原初的样子,而是作为高级阶段的准备过程具有了第二自然的特征。作为总体的历史过程就是要让纯粹的自然存在消失,就是要让所有的东西都经过绝对精神的中介,那么历史就呈现为第二自然的演进过程,这就掩盖了真正的历史,成了意识形态。
黑格尔在《历史哲学》、《法哲学原理》中批评拿破仑试图将法国的自由、民主、平等的观念强加给西班牙人,即使如拿破仑这样的军事天才,即使西班牙和法国都处于相似的思想文化传统中,在犯了历史抽象化、历史规律原则化的错误时,也导致了这种尝试的失败、政权的颠覆。阿多诺认为,黑格尔的历史哲学强调了辩证法,看到抽象中具体的重要作用,但是他仍然强调了抽象具有的优先地位。黑格尔的历史哲学中确实存在着辩证法要素,尤其是他为历史阶段赋予的中介性的功能,每一阶段又是为下一阶段的运动所做的准备,所有这一切的运动过程又都是主观性所预设的。在现代性成为高级的历史阶段时,先前的所有的历史进程都是为了达到这一阶段而做准备,所以,即使存在着恐怖的历史阶段,那也是为了促进绝对精神的成熟化,为了达到现代性而具有的合理性要素。不仅个体自由需要从属于绝对精神的展开,而且绝对精神如果要展开,必须设定其发展的前提,这个历史的开端和终结处始终存在着绝对精神。通过这种预先设定,绝对精神在历史中得以展现为按照必然性循环发展。所以,历史中出现的对个体的屠杀也是合理的,因为其在历史中具有必然性特征,而这种必然性之所以具有合理性,是因为按照历史总体体系来说,这种灾难“产生于过去某个确定的点”[3]。只有按照同一性逻辑,将历史哲学看作是连续的、进步的必然性过程,黑格尔的历史观才能被理解,也正因此,灾难的必然发生才具有合理性内核。
黑格尔的历史哲学只能让人们走向无尽的痛苦,他带给人的普遍的自由的许诺只是一种空头支票。按照黑格尔的总体性历史的构想,人类应该是“从野蛮走向人道”,但现实却是“从冷兵器时代走向热核时代”[4]。黑格尔的历史哲学忽视了历史和个人的关系,忽视了个体对总体的反抗要素。普遍历史单纯强调历史的连续性和进步性,但是这种学说在奥斯维辛之后都成为荒谬的言论。即使这种灾难被他们当作是历史进程中的偶然性事件,但是这场灾难是真实发生的且影响深远,如果简单地将其定义为微不足道的偶然性概念,那么这种对生命地漠视也就使得灾难成为不可避免的了。所以,灾难其实就来自于普遍历史的内在动力。如果奥斯维辛因为逝去的生命数量过多而应该被重视,那么这种将人类的生命降格、扁平为数量多少的做法也是野蛮的。灾难必须被当作普遍历史必然导致的后果而被纳入历史的维度中,历史的总体性进步同时也意味着对个体、特殊的控制,这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也同时应该注意到普遍历史的虚假性承诺:好像在历史路径中最终达到的绝对自由可以弥补历史进程中人类的痛苦,个体的痛苦是活生生的、具有生命体验的,而历史的进程却是绝对精神依循逻辑理性的发展,历史的伟大运动排除了作为惰性的肉体情感,所以历史运动走向的绝对自由对于个体来说是虚假的,因为是和个体无关的形而上学意义上的自由。按照普遍历史的这种观点,个体的牺牲就成为可理解的,也可被接受,那么灾难也就具有了合理性,也就成为必然的了。
二、黑格尔普遍历史走向自由的虚假性
黑格尔历史哲学的目的不在于个体幸福,而是“让世界成为理性”[5]。黑格尔历史观的核心其实不在于《历史哲学》,而是《逻辑学》和《精神现象学》,在后者中可以看到历史发展理路,而在《历史哲学》中只是呈现了精神发展的外在表象。黑格尔在《逻辑学》中展示了世界秩序这样的“上帝”如何内在于世界中存在,历史就是主体自我确证的过程,这个过程不是一一相续,而是以前进的方式回转到自身,所以在黑格尔看来,历史就应该是在自由意识中的进展,“历史的目的是自由”[6],“世界历史是自由意识的进步”[7]。所以,黑格尔那里的自由针对的不是个体,也不是特殊性、个别性的主观意识,而是强调历史在实现自身的客观性过程中,使得自由成为现实的精神。黑格尔还借用了莱辛的话“人类的教育通往什么?通往自由”。历史的目的就是为了实现自由。虽然黑格尔也反对纯粹抽象,例如他认为理智将现实和理论区分出来的是一种幻相,但是他关于自由的理论是在抽象法、道德、伦理中展开的,自由意志的出发点是自由王国,这个自由王国不是自由个体的联合体,而不是抽象法的反面、道德的反面和伦理的反面,通过抽象原则的否定而达到自由,自由的展开和论证并没有因为否定抽象而走向具体,反而也成为了抽象。所以,黑格尔在《历史哲学》中认为在日耳曼世界中每个人都是自由的,这种说法是虚假的。
阿多诺认为,日耳曼世界并没有让所有人的自由概念实现,奥斯维辛大屠杀的存在就意味着绝对自由的失败。黑格尔在《历史哲学》中认为东方国家是封建的、君主一人的自由,而现代性的日耳曼民族是可以实现普遍自由的。黑格尔也承认自由发生在历史过程中,自由就是历史发展的产物,随着历史而发生变化。但是,在现代性的日耳曼民族中就存在着普遍自由吗?这里存在着历史决定论的思想。黑格尔的普遍历史总是致力于为必然性找到理论根据,认为偶然性在其中的作用不值一提,但是从希特勒发动的战争中我们看到,虽然黑格尔会认为希特勒在战争决策中两线作战的失败是偶然的,但是后人们却发现,这种偶然事件失败的背后具有必然性要素,是人类文明的历史进程抛弃了这种狭隘的民族主义。
希特勒大肆宣扬他们是为自由而战胜,但是结果却是成千上万的人因为这个口号而失去生命。自由在希特勒的宣扬中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好像人们通过战争就可以实现自由。自由在普遍历史那里只是一个概念,这种自由是虚假的。普遍自由强调的是整个体系的自由,即强调社会的全面自由,即使这种自由是客观的的,但也只不过是加重了个体的不自由。对于个体来说,凌晨六点钟被盖世太保冲进房屋内的不自由是深刻且真实的,即使他们宣称要建立起最自由的国度。
所以,黑格尔所宣称的那种在历史中完成的纯粹的自由是虚假的。这种虚假性就是因为黑格尔完全将自然的东西纳入精神领域,必然是不自由的。阿多诺就是要揭示第二自然具有的历史性特性,他就是要表明,真正的历史是和自然互相作用、互相斗争的过程,在那些被当做是纯粹自然的东西而被直接接受的地方,背后是历史演进的结果;而那些看似是历史的内容,却由于短暂性而实质上是自然的一个要素。这种方法本质上就是马克思主义的,表明了历史无法被还原为实证的、纯粹的直接性的东西,历史和自然是相互中介的关系。黑格尔也看到了这种中介的关系,世界历史只有通过和自然的中介关系才能达到总体,但是在最根本上,他还是强调精神的作用,自然的东西被他当作偶然的、惰性的东西而扬弃了。其实黑格尔那里存在辩证法的要素,阿多诺就吸收了黑格尔对亚细亚历史的看法,认为只有出现了具有非同一的特殊的质的事物才是历史进展的过程,在这里阿多诺就超越了黑格尔对普遍、一般东西的的青睐,转而强调了对具体、质的重视。阿多诺认为只有在真正的历史中,那些在以往传统哲学中被压抑的个体才能彰显出来,也只有包含了具体、特殊的、活生生的人的生命的历史才是有发展活力的、动态的历史。这个历史是阿多诺认为最重要的,是找到历史中存在的那种历史性的东西,即背负人类历史命运的那个东西。是那个东西让人类历史之所以成为其所是的本质规定的东西,是先于科学专题研究之前早就已经先行存在的东西。
三、阿多诺对黑格尔历史哲学的批判性重构
阿多诺认为历史的目的是关注那些被集体意识所否定掉的主观经验、体验[8],历史就是要补偿在历史发展过程中被牺牲掉的部分。从人们自我持存的原则上看,进行经济生产活动根本目的是为了人类的幸福,这是人类“历史内在固有的”[9]。人类具有对现存生活超越的倾向。这是文明之所以可能的基础。从启蒙辩证法的 角度来分析,人类要想获得自我持存就必须要让精神控制自己的肉体,这个过程外显为人类对自然的控制过程,而这种过程构成了人类文明。人类如果不用理性的方式限制自己的肉体,多余的力比多会带来人的自我毁灭,所以人类为了自我持存必定要超越现存的社会状况,而人类这种超越的精神正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的伟大之处。但是,人类文明能否带来幸福呢?黑格尔从普遍历史的角度看到了幸福在历史中的空缺[10],历史中不断前进的理性不能带来幸福。其实这是黑格尔的 高明之处,如果他要实现完善的体系架构,那么他的历史哲学中确实不应该存在总体的幸福,如果要实现总体性的幸福,那么就是对个体自由和幸福的强暴,幸福就陷入自我悖论中。但是黑格尔在《哲学全书》中又说幸福“被表象为一个直接的一般定在”[11],阿多诺从这里发现了幸福的秘密,黑格尔之所以说幸福在历史中缺位,是因为他将幸福作为给定的东西了。所以,阿多诺认为不能说幸福是存在的。但也不能说没有幸福。
幸福不是固定在那里的等待历史的车轮碾过去,而是在和那种虚假许诺的斗争中,在和痛苦的斗争中人们看到了幸福的可能。这就是辩证法。幸福是和个体联系在一起的,因为幸福一定和个体的经验感受有关,但是幸福又不是感官的直接性满足,而是和自我观念、自我的期待紧密相关。幸福不是抽象的空洞概念,而是具体个人的肉体和精神结合的感受。幸福也一定和客观经验有关,因为个人在社会中受到其所处环境的功能总体所中介,幸福的感受就和人们所处的外在自然有关;但是幸福也不是纯粹固定的个体感受,好像在生活中获得什么样的荣誉、财富就是幸福,正如现代社会中的见利忘义、巧取豪夺的行为,那些人虽然获得了感官上的满足,但是他们内心是空虚的,这些行为不受到历史趋势的认可,即使他们达到了自我内心的和谐,也不可能达到幸福。所以幸福和历史趋势有密切关系。
幸福不是给定的既定状态,而是动态的。空想主义者所认同的最崇高的社会理想是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生产力高度发展。但是阿多诺认为这样的肯定的社会 状态可能也会存在问题,他的理论不是指向具象的现实,而是指向对现实的批判。阿多诺认为教条式的马克思主义的就是将生产力的提高作为人类历史发展的目标。这种倾向将物质生产作为人类生活的唯一目的,其实就是商品拜物教,是资产阶级的内在要求。任何试图为未来提供出一幅发展蓝图的行为都是抽象的概念乌托邦。阿多诺的哲学是带着对地狱救赎的意味,他的希望不只是线性时间上的期待,更多的是对过去和现在社会的批判。阿多诺的希望之所以隐藏在历史中,那是因为历史根本不会给人们以确定的允诺,但是却能够带给所有人以经验感受。这种经验感受是由身心共同把握的。这就是历史对人们悲苦生活的拯救,虽然阿 多诺并没有保证人们一定能够从这种希望中被拯救出来。阿多诺历史哲学的目的是为人类更好生活服务的。历史具有现实的必然性特征,同时也有对现实性超越的可能性,人类历史正是在这两种斗争中不断推进的,这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内核。从个体生命来讲,生于何种历史条件是偶然的,这是现实性条件,但是人类不仅 有走向死亡的现实性,也有筹划无限生存的可能性。从时间向度来说,幸福的着力点在于过去,只有将幸福放在过去,才能在当下感受到痛苦和忧郁,也才能奋起抵抗灾难,搏出幸福的期待。而一旦人们能够从当下感受到不幸福,那么就说明人们具有幸福的意识,具有幸福的可能,所以,幸福和不幸福是结合在一起的。
四、走向真正幸福的历史
阿多诺对黑格尔历史哲学重构的最终目的是要让幸福成为历史的希望。这种重构的第一步就是强调历史主客体的结合,即阿多诺认为既要建构这种普遍历史,但是也要否定其存在的合理性。如果不建构普遍历史,那么历史就成为零散的、孤立的事件组合体,历史处处充斥着不确定性和偶然性,那么人们无法把握历史的总体态势,也就不存在文明的延续和进展了。但是,建构历史时需要注意其中对个体的伤害,只要人类历史试图构建起包容一切的蓝图,那么就势必会伤害到个人,这种伤害不能被忽视。人类文明就是建立在对抗、矛盾的基础之上的,“没有对抗就没有进步,这是文明直到今天所遵循的规律”[12]。普遍历史的美好建构和人类必然的自我持存是历史连续性的体现,其中个体的牺牲和个体对内在自然的否定则表现为历史的非连续性,这两者是联系在一起的,是历史的一体两面。人类历史越是表现为精密的、完全的组织体系,对这种连续性的否定的力量就随之成长。历史的总体性、组织化和体系性越是完善、人类对历史有机整合的反对也越是强烈。普遍历史就是灾难的历史,其目的地和实现的过程充满着血淋淋的牺牲,这样苦难的历史不能被伪装成绝对精神的自我实现,也不能作为绝对自由的实现。
随之就自然引出了阿多诺对黑格尔历史重构的第二步:在普遍历史的连续性中必然包括着断裂,历史的前进中必然存在着倒退。黑格尔认为的普遍历史建立在自由的精神的基础之上,但是阿多诺对其加以唯物主义改造。他认为历史之所以是连续性的,是因为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人们的一切社会生活都依赖于资本主义的生产过程,人们要想生存就必须按照资本体系的原则办事,也就是按照商品交换原则从事交往活动,生产在这个过程中就起着维持历史运行的最基础的作用,这就是生产的首要性和优先性地位。生产的目的是为了满足人们的需要,但是在市场经济体系中,生产的唯一动力来自于利润,所以这里就出现了历史的对抗要素:高利润推动着社会生产,但是生产的这些商品却不是为了满足人们的需要,人们的需求和利润动机是冲突的。但一旦这些矛盾消失,人类就不可能实现生活 方式的更新和转化,因为人类的生存是利润动机促进生产时所带来的附属品,正是生产中的利润动机使得人类生活富有多重样式,这也就是我国实行市场经济体制的重要原因。但是,以利润为动机的生产却隐藏着灾难性的危险,全然不顾人们的基本的生存所需,就会摧毁人们的生存方式,造成另一种生命的屠杀:在物质丰盈的时代却缺乏一些基本的生活需要。也因此我国的市场经济体系置于国家宏大调控的大背景下,不然只有在所有人都死亡的前提下,生产的首要性才会失去利润的动机。所以,我国的这种经济体系结构其实就是按照阿多诺对黑格尔重构的基础上实行的,因为生产的利润动机内在于同一性交换原则之中,而连续性的历史正是按照同一性原则构建起来的,所以连续性的历史可以被看作是合理性的,从其给人类带来的生活的多样性来看是有意义的,但是也同时可以被当作是 对灾难的永恒化和固化。真正的历史唯物主义应该是将不能被表达出来的表达出来,将牺牲、痛苦通过呐喊的方式宣泄出来。这就是历史必然的偶然性,历史的基本特征就是在不连续性中构成高度的有机连续。
最后,阿多诺将黑格尔的历史哲学的目的转变为对幸福的真正的许诺。阿多诺在看到历史的矛盾之处时,同时发现了人类生存的希冀和渴望,这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渴求,是对幸福的期盼。这种幸福的期待不是绝对精神的建构,而是人们在反抗痛苦生活时产生的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幸福是一种形而上学的经验,是尚未被破坏的主观层面上的直接性,这个东西不能被直接给定。阿多诺用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中对童年时期吃过的饼干来说明形而上学经验。对于孩提时代的饼干的感受就是海德格尔所说的源始体验,正是这种源始的体验使人们每次尝到那种饼干的味道时会产生幸福的感觉,也就是这种源始体验给了人们幸福的期待。这种幸福不是虚无缥缈毫无根据的,但也不是完全实证的具象化图景,这是一种特殊的形而上学,因为富含经验内容;也是一种特殊的物化,因为这种把握客观化的努力和主观性密切相关。这种幸福既是主观的又是客观的,具有超越的力量。阿多诺认为这是历史哲学的终极目标。黑格尔意义上的历史哲学终极目标是那个具有绝对超越者的自我实现,阿多诺这种幸福不是给定的,也不是按照逻辑体系能够达到的,而是幸福作为给人以生活的期待的面向出现的。
五、启示
阿多诺在对黑格尔历史哲学进行批判时实现了内在超越和重构,凸显了阿多诺本人的思想特质,也给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提供了理论依据和实际启发。黑格尔的历史哲学建立在理性逻辑基础之上,认为历史是一个必然性过程。但是阿多诺认为这种普遍性是有问题的。这种普遍性具有宏大叙事的外观,忽视在其中存在的个体具体的情感要素和特殊性内容,这就让普遍性的历史哲学容易漠视个体生命。二战中联盟军对德国贫民窟的轰炸,在历史进程中表现为清除贫民窟、迎接现代化城镇建设的作用,但也同时否定了边缘人的生命,就是一场谋杀。阿多诺从黑格尔历史哲学中看到了法西斯主义倾向,但是又不能完全否定普遍的历史哲学。只有既看到历史中的普遍进程,又看到个体在历史中所遭受的痛苦,才能正确对待历史,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待。任何一个国家都是既定社会,所以要进行实际研究、进行社会实践就要从其既定社会出发进行研究,必须要通过特定的历史现实条件进行具体化研究。
Breaking and Rescuing the Fog of Uncertainty: Adorno's Critique and Reconstruction of Hegel's Philosophy of History
Abstract:Hegel's history is a process by which the Absolute Spirit develops itself, but this process
necessarily lacks the dimension of individual happiness and is to move towards absolute freedom. Adorno believed that there was a fascist tendency hidden in this absolute freedom, and he wanted to find the forgotten living individual experience in Hegel's philosophy of history, so that the contradictions of history itself could be revealed, so as to settle the development of history in the world. Adorno's purpose in doing so was to defend human happiness, to argue for the possibility of happiness and the way to find it. Such efforts have also provided a completely new line of thought for the fundamental orientation of China's socialist modernization.
Keywords: History, Particular, Illusion, Happiness
作者:任豆,华中科技大学,硕士研究生
[1] Richard Kroner,Von kant bis Hegel,2,Band. Tübingen:Mohr Siebeck,1961,S.214.
[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年,第 405 页。
[3] [德] 阿多诺:《关键概念》,黛博拉-库克编,唐文娟译,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7 年,第 214 页。
[4] [德] 阿多诺:《否定辩证法》,王凤才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9 年,第 362 页。
[5] Hegel ,Einleitung in die Geschichte der Philosophie,S.296-297.
[6] Cf,Bauer”Das Geheimnis aller Bewegung ist ihr Zweck”,S.144.GW18,S.154.
[7] GW18,S,153.
[8] 参见Theodor W. Adorno,history and freedom, Edited by Rolf Tiedemann ,Translated by Rodney Livingstone,Cambridge:Polity Press ,2006:62.
[9] [德] 阿多诺:《否定辩证法》,王凤才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9 年,第 364 页。
[10] [德] 黑格尔:《历史哲学》,王造时译,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 年,第 26 页。
[11] [德] 黑格尔:《精神哲学》,杨祖陶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年,第 325 页。
[1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卷,第一版,北京:中央编译局,第 10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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